棠宁将靳唯泽父子安排在了自己的一处私宅,将自己和靳唯泽的生辰八字送到钦天监去合八字,算出一个良辰吉日。
听雨小筑
虽是一处不怎么气派的宅子,但处处透着精巧。占地不大,地基稍高,微微有一种登临高处的感觉。无论是抄手游廊,还是亭台楼阁,都可以看出主人不凡的品味。靳唯泽最喜欢的是后院的一座人工假山,山势稍抖,但山间大概可以同时过一到两个人,在这一方天地游走,有一种闲庭信步的错觉。有一次,靳唯泽独自一人走着,走着,走着,看到,似瀑布,非瀑布,像瀑布一般湍急而泄,非瀑布一般震撼人心。他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宁静舒适。继续向前走着,看到的是围墙之外的闹事,叫卖声,此起彼伏,人员川流不息。市井气息浓厚。这一天,属实惊到靳唯泽,一处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宅子也设计的这般精巧。想必摄政王本人也是这样心有七窍玲珑的人。
靳唯泽见到父后那一刻,多日来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了,自己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孤独,来路不明的恐惧,对自己未来的迷茫,所有的情绪一下子都涌出来了。
“父后,父后”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,靳唯泽此时此刻只想好好抱着自己的生身父亲。证明这不是自己的梦。靳唯泽抱着父亲,哭泣声渐小,慢慢由哽咽的哭腔替代。
“唯泽,吾儿,父后也没想到有生之年,我们父子还有再见之日。”皇后这些日子也苍老了许多,平日里,穿金戴银,雍容华贵贯了的人,一朝卸下金银俗物,更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清爽怡人。
“父后,您是怎么来到这的”靳唯泽扶着柳如言坐下。
“那天,你出嫁后,父后本想随你母皇而去,在我意识弥留之际,有人隔断白绫将我就下,事后我醒过来,才知她是摄政王的人,她们还和我说,回到上京会让我们重逢,事已至此,多信她一句也没什么。后来他们说,璃国皇后已经死了,死于自焚,我猜测应该都是那位摄政王暗中统筹全局”靳唯泽听的渐渐入了神。
“唯泽,唯泽”柳如言拍了拍靳唯泽的手,终于把人唤醒。
“泽儿,你可与这摄政王有什么私交吗?”柳皇后终于问出了这句话,自家儿子是未出阁的男子,按理说不该认识什么外女才对,这话若是旁人问出,必被人诟病,刻意污蔑男儿家的清誉,但亲生父亲问出来,就是关心多了。这已经非常明显了,摄政王救了他们父子逃离那个火坑,若没有什么交情,那摄政王为何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?
“父后,儿臣一直谨遵礼法,儿臣至今都还没有见过那位算无遗策的摄政王呢?儿臣一直深居内宫,哪有机会认识什么摄政王呢?”说到这,靳唯泽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,难道是她?
“不管如何?摄政王于我们父子有恩,我们可能也做不了什么?争取下辈子,结草衔环报之,在晚宴上璃国女帝已经为你和摄政王赐婚,泽儿,事已至此,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啊”说到最后柳如言用力攥了攥靳唯泽的手心。
“儿臣懂得”
与父后见过面后,靳唯泽一直在想,她们真是一个人吗?她怎么也不来找自己?她这么帮自己是心里有我吗?
棠宁一直没来,还真怪不得她。三军归来,皇子和亲,战败国交纳的珠宝器物,军队的安置整编,哪些留在哪里,哪些分到外面。这些都要棠宁和棠靖一一审查。
过了小半月,棠宁终于找到时机见见自己的王夫了。
棠宁来之前并未通知这边的人,到了小筑,询问下人,才知道靳唯泽刚和父亲见过面,此时正在自己的小院里。
靳唯泽正在捯饬几支花,将花枝修剪插到一个白玉瓷瓶里。男孩露出的一截手腕极为白皙,看到的那一刻,棠宁脑子里不觉的冒出了一句:皓腕凝霜雪,这么想的,也是这么说的,即便声音再小,还是惊扰了佳人。
靳唯泽抬头,真好于棠宁四目相对。靳唯泽也被棠宁惊到了,是她,真的是她。三年前的棠宁是一身寻常女子便装,身有重伤,三年后的今天,棠宁依然是便衣而来,一身张扬红衣,金线织就云霞蜿蜒绵亘,剑袖收腰,干练,贵气。手持一把白玉折扇,端的陌上人如玉,此间世无双。
三年的时间,靳唯泽也更长开了。本就美颜的长相,如今更是多了三分侬李年华,四分清贵之气,余下三分全做眼中的万般柔情,直叫人移不开半分。
棠宁最先反应过来,“在下棠宁,靳公子安好”棠宁正了神色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,用最剪短的语言解决现下的尴尬,多说一个字,棠宁可能都稳不住了。
“摄政王殿下金安”靳唯泽也快速的回了一礼。
“臣谢摄政王殿下就我们父子与水深火热之中,大恩大德,永远铭记于心”靳唯泽清澈的嗓音又起,干净到不含一点杂质,真的只是谢谢你而已。
“不应该以身相许吗?怎么就永远铭记于心了呢?”再怎么在心中吐槽,棠宁也不敢说出来,恐惊天上人啊!
“不必如此,小殿下言重了,出手帮小殿下,也是属实看不过那般奸诈小人行径”棠宁面上装的大义凌然,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流血呢。
“殿下,胸怀大义,唯泽敬仰”靳唯泽暗道:不是为了我啊!但面上一直维持着自己的教养。
“小殿下,在插花啊,我们琉国的花木如何”说着,不知什么时候棠宁已经做到了靳唯泽对面的石凳上了。
“初春时节,万象更新,花木有灵,采摘几支不同种类的花枝,经人修剪,也是不可多得一处风景,天然的花香,更沁人心脾”一阵微风吹过,携起靳唯泽散落的几缕青丝,连带阵阵花香吹过棠宁,一下子晃了某人的心神。
“嗯嗯,对”
“你莫要小瞧这几束花中小人,这个有安眠之效,这个可以驱散春季小虫这可以调和……”靳唯泽说着说着就起兴了,但一个字都没落到棠宁耳朵里,棠宁看着摆弄花木的手,生怕有不长眼的刺到那双白皙的手,棠宁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化身那花枝,被心上人握在手中,靳唯泽的嘴喋喋不休,却不让人烦,看着那樱桃小嘴一张一合,红嫩水瑞的不得小,不亏是从小精细养大的皇子,处处透着一股娇嫩。
“嗯,是”
就这样的交流不知道,进行了几次。
棠宁最先控制不住了。
“三年前那一见,棠某就心悦小殿下,此次和亲是我一力促成,未曾问过你的意思,多有冒犯”棠宁一口气将想说的话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。说完尴尬的不只有她,一旁的小皇子,情窦初开的年纪,遇上了这么一个直球的,哪里招架得住。脸红的和刚刚出锅的大虾似的。
“呃……”小皇子刚要说什么,但声音太小了,棠宁未听到。她继续自说自话。
“你若现在对我无意,也无妨,总有一日你会愿意的,心甘情愿的嫁给我,我一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人”棠宁扶着靳唯泽,语气坚定,不容质疑。
“今日多有冒犯,告辞了”棠宁现在是一刻也待不住了,真想立刻走。
只留下小皇子一个慢慢消化所有的讯息。